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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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有几声关于“长得帅就是不靠谱”、“又是三角恋”、“女的真可怜,被甩了”诸如此类不相干的议论,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一言既出,满座震惊。
小婉一下子跳了起来:“不不不,我早就来了!”
温大少眼底笼上一片阴霾:“你闹够没有?”
上午加班,下午没事,这应该算是有空。
让人赏心、悦目。
小婉被震住了!
介绍人一把抢过小婉的手机,“嘟嘟嘟”调出了十一位手机号码,狗腿报出,“这丫头偶尔脑子犯抽,温先生别介意。”
小婉来劲儿了,豪气万丈:“打麻将刚好凑一桌!”
温卿之皱眉:“你在说什么?”
这种设想有点儿雷人,小婉摇头甩掉这个想法,脸一沉,当下连着语气,也爆了点:“你不是妞儿、他不是妞儿,妞儿呢?”
怨气其实和温卿之的干系不是很大。
小婉言辞铿锵:“有漂亮的女友,却欺骗介绍人说没女友,这是无信。你背着女朋友和另一个女人去相亲,这是不忠。最最要命——你自个儿一身的错,瞒天过海去相亲……若遇上个对你没感觉的也就罢了,可一旦遇见个对你有好感的,人家不知根底的上当受骗,为你伤心,你还真是……”
她抿紧唇,捋了下耳畔垂落的散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老式的时钟悬在客厅上,滴滴答答地走着。
按下接听,温卿之清澈的嗓音和风细雨似的传来:“黄小姐一夜好梦啊。”
妞儿从来是个听话的好姑娘,从来没违抗过自己的命令。
介绍人的额角“刷”的划下三条黑线:黄……小婉,当人家面说人家是死耗子……你脑袋里装的果然不是浆糊,是……鸟屎!
小婉和温卿之聊了会儿,就觉得他看上去温和,骨子里却带着几分疏离感觉。
一别七年,洛安安的脸蛋还是一样漂亮。
温卿之简洁有力地吐字:“洛安安,我女朋友。”
小婉迷迷糊糊:“还、还凑合吧……”
旋即,眉眼一厉:“这是我的私事,黄小姐无权过问。”
气压骤降到冰点。
怎么说呢?
他扭头,严肃看着小婉,“想不想嫁人了?”
另一人:“你的人生中还有这三个字?”
此人愕然道:“那家伙这样羞辱你,搁谁都HOLD不住,正常女人都会发怒,你还接了这单儿!”
气压骤降。
那声音透着的狠劲儿,你听着话,都能觉得刀子从头皮上一刀刀剐过,异常凛冽。
不管牌友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洛安安淡定掠了眼前这个穿着小熊道具服的女人,从容道:“原来是学姐。”
淡定,黄小婉!收敛,黄小婉!虽然你二十年来连男人的头发丝儿都没沾过,可好歹长相端正、学历不错、收入又稳定……别搞得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见个男的不管高矮胖瘦就扑!
介绍人停下脚步,只觉自己脆弱的小神经又有点跳了。
话音未落,小婉寒嗖嗖两道的目光扎了过去——
温卿之:“黄小姐,相亲欺骗了你,是我的不是。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是,不要为难我的女朋友。”
小婉鄙夷地看着眼前“一对璧人”,笑意冷得人心里发慌,她吊儿郎当道:“承蒙BOSS记挂,还知道有一个倒霉女人叫黄小婉。”
就好像癞蛤蟆搁着鞋子爬你脚面上,不恶性,隔应!
事实证明,当年的小婉就是一包子,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居然木着脸,试图挽回:“洛安安,你的喜欢能有多久?你认识他才多久,一年不到……”
小婉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
但在这“郎情妾意”的情况下,黄小婉脑门霹下一道雷,她居然有一种自己是“破坏他人感情第三者”、“绊脚石”、“挡路狗”的诡异错觉。
那感觉……
小婉推开她的爪子,怒目。
某人优越感泛滥,真真是悍不畏死,居然也敢把剩下的话音字正腔圆的砸出来,“回首你们俩这前半生啊,可不就八字总结——颠沛流离、饱经辛酸……”
这丫头最近在教侄子成语,现在是习惯性出口成章,饶舌万里。
温卿之:“我的律师会来和黄小姐谈合同解约以及违约金后续的事。此事揭过,就当我没遇过黄小姐,也请你——以后再别出现在我面前。”
小婉愤怒,忍不住咆哮:“坑爹男柔弱可怜的妹妹还等着老娘去解救!你说老娘早起干什么!”
憋了半晌,好牌友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瞅着黄小婉,惊愕地飘出两句话,“我……我勒个去,你还真有出息啊,这么羞辱性的兼差,你……真接了?”
小婉别扭半天,没忍心甩开妞儿的手,瓮声瓮气道:“你哥才不放心把你交给我。”
愤怒中,这丫可不管你是boss还是毛线,头一扬,酝酿二十多年的粗口今儿个山洪爆发一泄而出,骂人利利索索,天赋仿佛与生俱来——
介绍人还没抱怨够,一把甩开她的手,“人国父十一次革命都成功了,我不求你十一次成功,你至少给我看见点胜利的曙光。我真是脑子抽了,怎么会想起帮你牵线当红娘。一百零八次,一百零八次啊,人瞎猫都碰上死耗子了……”
“啪”的一声。
介绍人血压往上飙,声量都大了好几个分贝。
小婉心疼的欲哭无泪。
小婉方才的昂扬斗志一下子蔫了,她蹭着步子往前走,心在淌血。
宽敞的大厅里,暖气开上,三个女生穿着绒绒毛衣,围在一张小茶几边,手持一小把扑克,眼神凌厉、手速飞快、一张张扑克掷出,仿佛薄刃划破空气——愣是把“八十分”这个简单寻常和_图_书的游戏,折腾成了斗智斗勇的竞技场。
温卿之脾气不错,对那句气壮山河的“死耗子”充耳未闻,毫不介怀。
“真没见过这样恶毒的女人。”最后一句,他说得极轻,偏偏被小婉听得清清楚楚。
温卿之:“圣诞节八点三十世纪广场不见不散,还记得不?”
小婉听他这个口气,这会儿真急了:“别!别介!我错了,我改还不成!”
果然,温卿之下一句话,坑得小婉半天没缓过气。
虽然不过才九点多,毕竟是圣诞,这一句“渣”的杀伤力太过强大,好几对恋人路过频频回头,好奇又八卦地看着两女一男。
一提这,小婉优越感油然而生:“所以我就说你们这些经不住打击的人!真是弱爆了!这点小挫折都受不住,难怪毕业到现在,存不住钱,保不了工作,男友成妹夫,未婚夫投入男人的怀抱……”
老姑娘心里也有一把小九九在打算着——
洛安安当日的誓言,犹在耳侧。
就在这时,一把细软的嗓音轻轻传来,“哥。”
当许久许久以后,反省自己一百零八次相亲的各种失败,黄小婉悟了——
“原来是XX啊。”
温卿之身边的女孩安静笑笑,眼底一抹冷光,一句话把小婉连绵不绝的马屁统统堵了回去:“我不是妞儿,我没有自闭症。”
“小婉姐,你不用说了,这辈子我认定了石微哥哥,就算他不要我,我也绝不会喜欢上第二个人!我有了他的孩子。”洛安安的话音那么干脆,连个颤儿都不打。不远处,是石微宠溺地看着洛安安的微笑面容。
小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又脆又亮:“渣!”
老姑娘冷笑道:“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跑咖啡馆去相亲!正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的小彩旗飘飘!”
小婉感叹了下。
一来她脾气爆,容易炸毛;二来她手上没有水果刀,捅不了人;三来就算能捅人,她也学不来解剖学那个眉目宁顺的小师姐、做不出捅小三N刀、刀刀见血却还偏偏避开重要器脏和主动脉这种“英勇”行径。
第108次的相亲男姓温,名卿之。
都不提这句淘宝体的“亲”有多俗气了,偏偏这姑娘身子还稍稍前倾,满脸严肃,一副“计划生育法”我最了解的模样。
念到一半,她忽然醒了,只觉一盆冰水迎头泼下,冷不丁一个激灵:“靠,九点零八分?!”太过激动,她甚至连音调都变了变。
我勒个去!
温卿之继续笑道:“周末是圣诞节,不知道黄小姐有没有空。”
——就这么长脚要飞了!
小婉本来极悲愤。
天光如雪,明亮撒落在世纪广场,周遭人声喧哗。广场中央有年少的孩子踩着溜冰鞋,大声笑着、尖叫着溜过身边。大型商场的玻璃墙内,圣诞老人、雪橇、麋鹿、铃铛、雪花别致地摆放着,节日的气氛那么浓烈。
再待下去,她深刻觉得自己HOLD不住。
她抑郁偏头,在她不满的目光下,温卿之犹豫了下,道:“妞儿有点怕生。她今天心情不大好。”
“九点零……”小婉迷迷糊糊,跟着那女声念。
洛安安闻言,身子几下晃悠,一张俏脸苍白毫无血色。
两撇飞刀子的目光乍然雪亮。
那股子眼熟和不爽,竟是从内而外的积怨宿怨仇怨!
更离谱的,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孩看了几眼这边,掐着男友的胳膊,逼问男友在外面有没有小三的。
耳塞那边,沉默了一下,温卿之的嗓音依旧和风细雨,淡然无波:“那么请问黄小姐,现在是几月几日,几点几分?”
小婉严肃下来,“想!”
人生就是这么多的转折: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得罪了虎崽儿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俩可不是宁静柔顺的小虎崽,都是爪牙尖锐气势万千的母老虎啊!
温少不耐烦的截断她的话,“黄小姐这么利索的嘴皮,逮着谁都敢喷。我可不敢送我妹羊入虎口。”
温少:“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不过,老姑娘毕竟是老姑娘!没情商好歹还有智商:很快想到合同签了,上面盖的温少的章,违约毕竟要赔违约金。
想到石微,小婉就觉自个儿心眼小了,要么咋就这么不快活。
介绍人一把挥开她扯住自己袖子的手,兀自情绪激动,逼问:“我问你黄小婉,你的耗子呢?死耗子呢?”
不知为什么,小婉忽的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抓了一道……
一道闪电,毫无预兆地霹上了老姑娘两名牌友的脑门。
在这几声意味不明的“呵呵”声中,相亲划上句号。
温卿之好听的嗓音,在手机那头依然无悲无喜,然而小婉却从里面听出几分隐约宛如针锋的冷意与暴烈:“你迟到了。”
小婉:“我……”
小婉想了想,道:“我是直的。”
温卿之笑笑:“像黄小姐这么有趣的女孩,并不多见。”
你说你洛安安抢人男友、倒打一耙也就罢了,至于这么装模作样恶心人吗?
时间,似一刹那静默下来。
她双手怀抱胸前,冷笑两声:“boss真是好气魄啊。”
“他家出事了……”话音在唇齿间溜了一圈,还没吐出下言,洛安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眼神中闪过一抹懊恼,立马道:“我不知道。”
小婉愕然:“妞儿?”
原来是妹妹。
“嘿,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旁边早有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围观群众,一看这边出现“扇耳光”、“推推嚷嚷”的掐架架势,一个个捧着热奶茶、烤红薯跑得飞快,分外自觉地躲在不远处,静待后续。
他说:“妞儿从小有自闭倾向……心理医生认为,倘若她能扩大自己的交友圈、经常和性格活泼、幽默的人相处,会有助于她走出自己狭隘自我的世界……”
“亲,我是少数民族,可以生两个哦。”
这不像兄妹!
洛安安说:“小婉姐,我和石微哥哥是真心相爱的,你放过我们吧。”
温卿之微微凝眉。
洛安安疑惑抬头,目光几下审度,不知想起什么,忽的震惊地看着小婉,失声惊呼:“怎么是你!”
有趣?小婉愣了下。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这厢一下安静下来。
“九点十一分。”温卿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道。
一听这话,小婉立刻反应到那句“有”——是多么不合适宜、不合情理、过于急躁、特别愚蠢的一句回答。
你这2B抽风坑爹的气质,谁镇得住啊?
妞儿扶住小婉的胳膊,好奇问:“这是……陪我玩的姐姐吗……”
言下之意:黄小婉,迟到41分钟。
这不是生气、愤怒、难过或者任何一种可以说清道明的感觉。
温少不解地皱紧了眉头,勉强压住脾气,软声道:“妞儿听话,过来。”
小婉中气十足地应:“在!”
洛安安神情复杂的低头不知道想了多久,再一抬头,居然扯了扯温少的袖子,虚弱道:“卿之,学姐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不要因为我,让你们俩有什么隔阂。我……我没关系的……”最后那句,撇着嘴,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
“啪!”的一声。
这段话太给力了,一边八卦围观的家伙一个个脸蛋憋得通红,那叫一个群情激越,只差没鼓掌叫好了!
温少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主儿,怒极,言辞反而稳了下来:“合同取消了。”
“呐。”顺着女孩略微不屑的目光,小婉一眼就看见了花坛边,安安静静坐着个长发垂在腰侧的少女。
小婉扭过头,刚要走去,胳膊忽然被人扯住了。
今儿个,挽着温卿之的胳膊,说“卿之有没有对我不忠,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这也是洛安安。
可偏偏撞见洛安安掠来这一眼,当即一噎——
话音落下,堵住了小婉所有的异议。一拍定案,连个水花儿都不溅出丁点儿。明明是“相亲”的邀约,不知为什么,小婉忽然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对方这样的邀请,不像约会,突兀得很……
温卿之后来说了些什么,小婉完全没听进去了。
潜台词就是:我不认识你,你谁啊?
小婉被银子刺|激了下,清醒了几分,“记得!肯定是记得的!”
倏的一道天雷滚过头顶。
他静默如最高明的画家,用工笔一笔一划勾勒出的清淡山水。
不得不说,温大少爷虽然自负独裁又没辨人眼光,但家族基因还真不赖:他自个儿长得斯文秀气不说,妹妹也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小美人样儿。
黄小婉把手中扇状的牌合成一折。
只那唇角笑纹间,赫然挟带万千凛冽杀气。
这丫还真敢觍颜道:“你不需要我没关系,你妹需要我这样风趣幽默的玩伴……”
小婉捏着手机,终于被死党的逼问激出几分意气。
当事人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爱的倘若不深,她真想捶桌、大笑……
见个男人不分高矮胖瘦一律扑的,除了她黄小婉,还能有谁啊?
小婉犹犹豫豫说出一个“有”。
一计巴掌挥到了洛安安的脸上,小婉从没有一时像现在这么愤怒:“你不知道?你知道他家出事了,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没等她继续逼问,温卿之一个箭步,已经护在了洛安安的身前,年轻男子的眼神冷得宛如淬了寒冰。
介绍人一口老血喷出,“黄小婉你玩我还是怎的?还弯的、直的,你当耽美啊……黄小婉……”
这样给自己提了几次醒,她深吸了口气,这才端上架子,冷艳高贵地随介绍人一起步入了相亲所在的咖啡厅。
“承诺?”
当年,所有人都看出了石微和洛安安的暧昧。只有她黄小婉一个人傻乎乎的:还想着安安数学不好,可以让石微帮她补习下。
小婉惊讶地看着身边的少女:眼前的小姑娘长得雪白清美,极是好看,扎着两条细细的麻花辫子,衬着一张小脸眉目如画,格外秀气。
她转过头,去看温卿之。后者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花坛边发呆的麻花辫少女妞儿竟站在了黄小婉的身后……不知她在这儿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咳。”小婉黑眸闪动,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一个激动,小婉险些掀桌,“喵的,老娘什么时候没价值观了!都按你俩说的,老娘洗洗睡,明天就可以开始喝糠喝稀了!真是、开毛线的玩笑啊!一月八天一万元,这兼差可比我工资待遇好多了……我把名片甩回去?你俩当我脑子进水了啊!”
这就算是……拒绝了。
“不大好?呵。”小婉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谁害的妞儿心情不好?她没多问,知道温卿之既然这么说,现在就算跑去,也会撞一鼻子灰。
黄小婉,你脑袋少根弦儿!怎么就从没想过“补习、补习”,补着补着,功课上来了,干柴烈火也燃起来了!你天天看着石微和洛安安站一起,赏心悦目、金童玉女。怎么就从没想过“郎才女貌”,不仅出“璧人”,也出“贱人”。
言外之意,把妹妹交给黄小婉,教坏了妹妹就是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温卿之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温和却分外有力度,道:“那么,八点半,我们世纪公园不见不散。”
洛安安的美貌与七年前似乎并无不同,若真说到有什么不同,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呵!”一声轻笑之后,男子好听的嗓音淡淡响起:“黄小姐真是幽默,打麻将凑一桌儿……呵呵……”
霎时比吃了死苍蝇还恶心。
这场景,是个正常男人都HOLD不住啊。
价值观?
一言既出,两牌友都愣住了。
耳塞里,传来男子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小婉听着小冷风嗖嗖,紧接着,温卿之似乎把手机交给了另外一个人,滴滴答答的沉默中,就在小婉等得小心脏都要蹦出胸腔时,女孩细声细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牌友愣了,一人:“你懂什么叫价值观?”
小婉一愣:“合同?什么合同?”
她连忙换上矜持的笑容,“这个嘛,其实我觉得……”刚准备说点什么,却见温卿之和颜悦色地感慨道:“倘若妞儿和黄小姐一样性格开朗,那就好了。”
各位看官,您见过哪个相亲的妹子几句拉扯,冷场之后,思虑半晌,憋个半天会憋出这么一句话——
相对于介绍人的不淡定,他搁下咖啡杯,笑:“怎么就想到生两个孩子?”
小婉按了下手机提醒铃声,甜美的女声在报幕:“现在时刻:9点08分。”
难怪看她这么不顺眼!
翻译一下,那就是:“我们等了38分钟,找遍了世纪广场,没有看见你!”
温卿之淡然笑道:“我付黄小姐一月一万,把无关紧要的家教都辞了吧。”
洛安安的美貌当年在T城几所中学都数一数二,学校BBS、百度贴吧刷爆了她的照片、资料,认识洛安安的人从东直门排到西直门浩浩荡荡。时不时,还会有闻名赶来的男生女生过来搭讪,洛安安当初的语气也是这么矜持淡漠——
小婉肥着胆,吞吞口水,试探道:“BOSS啊……违约,是要付违约金的……”
临走前,洛安安回头看了小婉一眼,漂亮的眼里有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小婉无奈:“这能怨我吗?没个靠谱的人。”
这问题一出来,其中那个容貌最是出挑的女孩想也不想,掷下一张牌,利索道:“还能怎样?狠狠把名片摔到相亲男的脸上,快刀斩乱麻、割袍断义、划地绝交、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
男子眼里泛出了一丝儿柔意,道:“万一你生了三胞胎呢?”
温卿之眼皮不抬,薄唇轻启,淡漠道:“辞了。”
难怪洛安安那么挑剔毒辣的眼光,竟能甩了石微、栖上温卿之这枚高枝。
小婉恍然,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方才心里那点儿拈酸小情绪登时如长空劲风呼啸一阵,散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小婉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洛安安找自己摊牌时,那句话说得多么斩钉截铁。
一股儿火气狠狠窜了出来,小婉一把摔开温卿之扯着自己胳膊的手。
“后来怎样?”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小婉愣住了。
小婉长纾一口浊气,缓缓说道:“借你的话来说,你毁了自个儿没问题,一毁仨人,对不起党和人民!我就说你相亲那天说我,咋能这么顺口,原来是推己及人!不愧是BOSS!这搁单机游戏里,那就是究极水准的超级BOSS!biu——biu两下,全部死光。”
大买卖!
黄小婉接兼差的心意就像葵花向着太阳,风雨无阻。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把自己收拾得顺当整齐,八点半还没到,这丫已经蹲世纪广场的小花园,安安静静守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二字。
温卿之寒眸越发幽深、凛冽:“黄小婉!”
介绍人恨铁不成钢:“怎么不说了?我告诉你吧,一百零八次了!一个礼拜相亲五次,人上班族早九晚五都没你这么风雨无阻的,你这相亲对象揪出来排排队儿,都能组成梁山一百零八将了……”
在走进这家格调高雅的咖啡厅以前,黄小婉抬起脸,阳光恰好抡圆了一圈,晶晶亮亮地散落在她乌黑清润的眼眸中,略微刺眼。
妞儿的手一下垂了下来,女孩抿紧了花瓣似的粉唇,垂着头,略微失望。周遭车水马龙,那么热闹,可所有一切,似都与妞儿没有分毫干系。
温少被狠狠噎了下,脸色刷的铁青:“黄小婉!”
柔软纤白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小婉蓬软乌黑的柔丝,宽慰道:“我就知道这种单细胞草履虫的构造,是不可能存在价值观问题。”
开始没看清楚,如今仔细去看女孩的眉眼:眉笔细致地修过的眉形,眼眸儿明亮,花瓣似的粉唇……以及眼角下方小小一颗泪痣。
……
小婉乌黑的眸子因为愤怒亮晶晶的,笑得越发灿烂:“无权?哈,作为BOSS上个周末的相亲对象,我想、没谁比我更有权问上BOSS的一句‘私事儿’吧。”
温大少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纵是众人瞩目,那也是被各种艳羡倾慕的,何时被人这么围观过。
她结结巴巴,有些理亏道:“下午可以么?我上午要去给一孩子做家教,辅导英语,下午才会有空……”
不知过了多久,小婉是被疯狂的手机铃声轰炸起来的。
小婉问:“石微呢?”
“闹够?呵!什么叫闹?什么叫够?老娘匡扶正义剿灭妖孽还天地一片清明是群众呼吁目标所在大势所趋民心所向要你个局外人士指手画脚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唧唧歪歪干你娘的屁事啊!”
她深吸了几口气,一时没控制住音量,气壮山河吼了一句——
“我们……38分钟……找了……没有看见……”声音磕磕绊绊的,话语也很不连续,理解起来,有一定困难,但这点小问题对做过功课,打听过虚实的黄小婉而言,这是毛毛雨——
老姑娘恍然惊悟,慌忙干咳两声,试图补救:“那啥,黑豆炖牛肉熟了,我去盛来,大家一人一碗,分分苹果、吃吃喝喝,都早点休息吧,我明天一大早还有事……”老姑娘爬起来,踮着脚尖刚准备开溜,裤腿一下被人踩着了。
小婉顿时有些HOLD不住了,晕,装SHI?
老姑娘两条眉毛一下耷拉下来,缠绵成可喜的“囧”。
呵,到最后还是我欺负你!
清清淡淡翘着指尖,捏着牌色的某一个,眼皮稍稍一抬。
一阵沉默。
温卿之眼神如淬寒冰:“怎样?”
然而,看见这俩在一起,小婉就是忍不住暴烈。
小婉人都没看清楚,不管三七二十一,涎脸干笑,先拍马屁:“这是妞儿吧,长得真漂亮……”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妞儿呀妞儿,你靠谁都靠不住啊!
小婉颇有些惊诧地问:“什……什么?”
人是有羞耻心、是非心的。她如今能够“坦坦荡荡”面对自己:这说明她有多久想不起自己背叛过一个叫“黄小婉”的倒霉鬼,这说明她和“石微”又分开多久了?小婉一下子就炸毛了,“洛安安,你的承诺呢?”
小婉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一转头,却恰好看见不远处一身米白色风衣、长身玉立的温卿之,身边站着个娇俏可人的羞涩女孩。
另一人显然还沉浸在如此诡异价值观的体现上。
这显而易见的气压变化中,小婉忽然醒悟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靠,受不了了!”
对于一个有自闭症的女孩而言,能说出这么多话,真难为她了。
紧接着,一人露出恍然的神色,薄如蝉翼的纸牌被纤白如雪的手指轻轻捏着,微微翘起,清美如诗如兰。
她学着单机游戏里打枪的模式,狠狠讽了一回,没有发现坐在花坛边,那个麻花辫少女妞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喵的,这么贞烈的女人搁现代不好找啊;这么三从四德被男人甩了还要“不抛弃不放弃”的女人,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拼感情,她拼不过洛安安;拼两情相悦,她惨败下阵。黄小婉啊黄小婉,你还有什么护持?
这是财神在招手!
就这套小熊道具服,害得她黑灯瞎火黑漆抹乌白等了俩小时,对方还当她迟到……
温少牵着妞儿,带着洛安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相亲现场,这相亲对象用一脸柔色,薄唇轻启,清声曼语感怀着另外一个明显是“雌性动物”的名字,小婉心里有点小郁闷,忍不住满怀伤感郁意的问了。
这世上幽默开朗的人多着呢,偏偏撞上你!
正所谓,时也、运也、命也。
她微微一笑,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人洛安安都有了石微的孩子!
黄小婉相了这么多次亲,见过百十个男人,不是没有俊的、气质好的,但是能把所有的优点毫不突兀地糅合在一起,温卿之是第一个。这男人年纪轻轻,容貌清俊,气质宛如九寨沟既清且艳的潋滟水波……
随着她雷霆万钧噼里啪啦丢下一堆废话。
厨房里,一锅黑豆炖牛肉还在欢快地舐着锅底。
天借她一个胆!
不过,她毕竟受过高等教育,脑子抽一次也够了,一听相亲男这么形容自己,立马反应过来亲事有戏。
温卿之拧眉,伸手就要拉她到身后护着。
温卿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婉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一下慌了,下意识抬头去看温卿之,后者极厌恶的扫了她一眼,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妞儿的手,“黄小婉,你够了。”
妞儿侧身一避,躲开了温少的手:“不要……”
介绍人老血冲脑门了,真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祸害:“你咋不说你自己不靠谱?上次亲事怎么砸的?对方一执行总监,让你打个招呼,你愣那么久,开口一句‘皇上吉祥’,NC后宫文看多了?上上次相亲,对方和你聊聊股票,你憋了半天,‘A股、B股,都不靠谱,纵横天下,P股最好!’……我勒个去,你脑子里到底整了些什么?浆糊?鸟屎?”
这倒霉姑娘双手扑棱了几下,“砰”的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给这黄小婉牵线相亲的,是小婉大学四年的好哥们,听到这样的自我介绍,脸一下子就青了。黄小婉你说你平常插科打诨,用这句话荼毒你的同窗、同事也就罢了。相亲这样重要场合,你怎么就自爆其短了?
小婉道:“两个小孩在一起,什么时候都不会孤单!”
分明自己是才倒霉的、弱势的、被背叛的那个——
小婉扭捏了下,扯扯同窗四年死党兼介绍人的好哥们。
容貌最出挑的那个女孩气定神闲双手环抱在胸前,眼前闪过一道精光,淡漠道:“明天圣诞节,你早起干什么?”
恍惚之中,小婉还记得七年前自己的男友是怎样被洛安安抢去的。
男子清眸一闪,问:“四胞胎呢?”
温卿之撇开眼,竟是连看一眼黄小婉,都觉厌恶。
小婉深吸一口气,憋了许久,狠狠吐出——
小婉咬牙,道:“七年不见,洛学妹别来无恙。”
小婉糊里糊涂接过名片,一下子结巴了:“你不是说两个小孩不好养,小学拉帮结派搓麻将,自个儿废了不要紧,还连累别人家的小孩考不上清华,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哎哟!”一声痛呼,介绍人一脚踩到小婉的脚上,老姑娘痛得话音全吞了回去。
洛安安道:“卿之有没有对我不忠,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虽然说婚姻是人生大事,的确一等一的重要。不过在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情况下,这位气度从容清淡如水墨,容貌清美如诗如画的温先生就敢如此从容冷静淡漠沉着的替自己的人生要事作出这般决定?
他学着小婉严肃的调儿,没说完,就听着个嘴硬的反驳。
新鲜空气刷的迎面扑来。
洛安安都已经放下狠话了:“就算他不要我,我也绝不会喜欢上第二个人!”
说到底,她最见不得“居高临下、持强凌弱”这类横货儿,何况……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好脾气的她,自看见女孩起,似乎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莫非,自己喜欢上一面之缘的温卿之,才见不得他身边站别的女人?
她严肃道:“价值观问题,我觉得咱们有必要研究研究。”
“我们走。”
小婉有点懵,摘下耳塞,拿掉头套……头套?没错。为了保证亲和力,不辜负这一月一万的工资,老姑娘特意租了一套小熊模样的道具服,坚定且固执的认为这样可以拉近自己和妞儿之间的距离。
俩牌友还沉浸在“八十分”厮杀的“竞技场”上,不耐地敲桌子催促,“小婉,出牌,快点!”
冲动之下,小婉也顾不上什么合同不合同,握着拳头转身就想走人。
“死耗子在你身后啊!”
小婉咽下口中的咖啡,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敢情好,斗地主不缺人!”
好……一对璧人!
这种琼瑶派剧情,小婉原来看一次抽一次。
当“洛安安”三个字掷过来,小婉没来由心里狠狠一缩。忽然间,就想起了另外一张俊秀温雅的脸蛋,想起了那个名字——石微。
介绍人喋喋不休的倾述被打断,吓了一大跳,顺着小婉同志压抑不住激动的目光,扭头,一眼看见小婉第一百零八次相亲的斯文男子,正站在离两人不过三米远的地方。阳光洒落,逆光点点,男子雪白的脸蛋俊俏、柔软得不可思议。
……
小婉:“国家对少数民族是有优待的,我是广西瑶族的,可以生两个,又没撒谎!”
小婉似笑非笑看了眼温卿之身边的娇俏女孩,道:“BOSS还没介绍介绍,这位是……”
小婉愤怒抬头,狠狠道:“你一遍遍叫老娘是暗恋老娘还是咋样!呵,别!可别!老娘这辈子最恨的是说话跟放屁一样没脸没皮又没节操的小三!自然也不屑做这样的小三!你想和老娘好,先单身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小婉心中却觉什么紧了紧。
小婉的相亲对象,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男子。不说话时,气质静默宛如山涧一弯湖月,清凌凌的,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灵气。
介绍人脸色发黑,“是,你是瑶族的,哥几个都知道,耳朵都听出茧了,可问题是相亲第一面人家问你擅长什么,你憋半天怎么不想点正常的?开口蹦出句‘生两个’,你是准备把所有男人吓死吓绝然后去玩百合?”
你看着他分明是笑,可中间就好像隔着什么,明明白白地让人无法逾越那道沟儿。
介绍人继续问:“相了多少次亲了?”
阳光温暾,车水马龙。
从咖啡厅往家回的路上,介绍人彻底爆发了,“黄小婉啊黄小婉,你说这是第几次了?让你HOLD住,别慌、别乱!你丫呢?你丫那是什么介绍?‘亲,我是少数民族,我可以生两个哦。’”
——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小婉愣了,不自闭就不自闭,是一件值得骄傲炫耀的事儿?她第一次听见这种调儿,半晌没缓过气,毕竟被刺|激的人是温卿之的妹妹。
周围过路的小伙儿、小姑娘听见了,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一辆漆黑加长款的名车“哧溜”一下滑上前去,稳稳泊在路边。
他走到小婉面前,递过一张镶金的名片,和声笑道:“忽然想起,黄小姐还没给我留过联系方式。”人长得好看,连声音都清凌凌的,宛如灿金色的阳光洒落山涧,细水叮咚,听得人心中仿佛被熨帖得舒舒适适。
她晃晃悠悠咧着个嘴,笑了一会儿,哈欠接二连三。看看天,还朦胧着,瞅瞅手机上的时间,七点过五分。还一个多小时,老姑娘想了想,还是没抵住周公发来的邀请函,晃晃悠悠赴棋约去了。
一万元一个月的兼差!
说到“妞儿”,温卿之面色沾了几分柔色,“我妹妹小名叫妞儿。”
“你女朋友?”小婉冷笑,脸色阴沉的仿佛泼墨,语气斩钉截铁:“你让开。”
隔壁桌位儿,传来几个女孩儿吃吃的窃笑声。介绍人满头黑线,真想拿粉笔和身边的老姑娘划条杠儿装不认识——他一张老脸何止是青的,简直都抽了。
冷艳高贵没有错,端上架子没有错,提醒自己淡定、收敛……这些,都没有错。可她黄小婉千算万算,忘记了一点最最重要的因素。这年头哪个小姑娘会跑去相亲、又有哪个小姑娘看见男人就扑?
温少:“你说呢?”他眼神冷得宛如针锋,小婉呆呆看着他清润漂亮的眼睛,猛的想到那份一月一万的兼差合同,冲到脑门的气焰冷水泼来,一下消了几分。
四撇飞刀子的雪亮目光,挟带着雷霆万钧的凛冽之势。
她脑子里一根弦断了,心里奔腾着欢乐又苦逼的“草泥马”,更充斥着“我勒个去”的各种方言骂法。
他把自己留下来,必然有事情对自己说。
牌色扣在桌面,一直柔顺闺秀的另一个唇角一味上挑。
小婉怒了,转头,唬着脸咆哮:“谁?哪个不长眼的踩了老娘的裤腿!”